
「醫海遼闊,有緣同航,慈愛為帆,虛心為槳。智慧生體諒,歡喜是泊岸,齊心向前航……」慈大醫學系第一屆的畢業生蔡任弼,看著螢幕播放出昔日在慈大的生活點滴照片,從青澀到成熟的模樣,輾轉二十年後,他口中仍唱著昔日的校歌...... 十年樹木,百年樹人,慈濟醫學院教育的宗旨,無非就是要傳輸愛和關懷,把充足的養分給了學生,冀望他們以後在職場上發光發熱,為病人盡心付出,守好醫者職責。
醫學系第一屆新生
看著二十年前剛入學的照片,樣貌青澀、稚嫩又帶點傻氣,蔡任弼也不禁地跌進了深沉的記憶中。那年他考上慈濟醫學院醫學系,成為第一屆新生;本是值得慶賀之事,奈何母親卻等不及分享這分喜悅,在他考上醫學院的一個月前仙逝,當他由父親陪同從臺中搭火車繞過半個臺灣來花蓮報到,心中是帶著滿腹苦楚。
另一位高中即北上念建國中學,一路表現優異,對未來也充滿理想和抱負的張懷仁。當他們來到花蓮慈濟醫學院(現改制慈濟大學)這一所新興學校,當時僅有一棟大樓、五層教室,上課和住宿需爬樓梯上下,教室座位也固定在那幾位,而且要穿制服,還有「十點半」門禁等規範。
「這跟高中有何不同?」建中畢業的張懷仁,原先幻想大學生活應像《未央歌》小說所描述,手抱幾本原文書在校園裏漫步,頗富文藝氣息;但對照現實,學校剛設立,僅三個系不到一百三十名學生,人數極少、校園迷你,社團又不活躍,坦白說心情有些落差。
而蔡任弼剛逢母喪,對周邊環境無太多關心,過得比較孤立;他藉參加籃球和壘球社宣洩情緒,每回運動完流了滿身汗,也好似一點一滴在消弭傷痛。
對於學校的誠意,兩人倒都感受到了。張懷仁說,從實質面來說,各項設施都很新穎、有質感;蔡任弼則回想,「自己身材瘦高,有一百八十三公分,站在人群中特別突出;上人一看到他,就想及床鋪必須加大。」第一屆連他在內共有四名學生,床板重新訂做,這讓離鄉又失怙的他,倍感溫馨。
走到最需要的地方
張懷仁課餘時,喜歡跑實驗室跟著陳幸一教授做研究,從中發掘樂趣,也奠定他日後七年畢業,又轉讀臺大生理學研究所繼續深造的根基。
蔡任弼的憂傷期持續好長,大一結束後,他就搬出外宿,這下子徹底解放了,有段日子作息極不正常,白天常翹課,獨自跑到南濱公園,望著一波波海浪襲來,傾聽浪花拍打堤岸的聲響,彷彿有種自我放逐的快感。

那一學期三十幾個學分,他一週卻上不到五堂課,嚴重翹課的結果是生物統計學考不及格,全班最低分,讓主導師方菊雄狠狠罵他一頓,才將他敲醒——因為剛創校,學生和班級數少,師長多能關照每一位。
學習階段最有印象的科目,兩人不約而同談到「大體解剖」課,因為那是深入探討人體的第一步。蔡任弼說,直至觸摸到真實的人體,才有真正走上「醫學」的感覺,這堂課他很認真學習,成績名列前茅;同學四至五人分成一組操刀練習,而有了很大的交集,慢慢建立起深厚友誼。
張懷仁說,之前基礎學科有點像紙上談兵,解剖學這門課則教會他透析身體結構和組織;而與大體老師親近接觸,他們捨身的偉大行徑更令他畢生難忘。學期末他與同組同學王伯涵還把考卷燒給大體老師,以為告慰。
這樣「以人為本」、「以病人為中心」、重視對人投注關懷的教學特質,不僅在他們學生時代烙下印痕,也一路伴隨到進入臨床當見習、實習、住院醫師。蔡任弼認為,慈濟畢業生有個特色,就是任勞任怨、苦幹又老實;進入職場後,通常會勇於接受挑戰和保持學習心。
他在花蓮慈濟醫院開啟醫療生涯,後來憑著科主任方德昭一句話:「大林(慈濟醫院)很需要腎臟科醫師」,就前往支援、定居;當慈濟斗六門診中心洗腎室需要醫師,他二話不說就過去;醫院要推動洗腎病友活動,也由他負責規畫;西螺育仁醫院缺腎臟科醫師求助於慈院,還是他前往……不為什麼,只因他是慈濟培養出來的孩子,理所當然要承擔,哪兒需要就往哪兒去。
以價值的人生盡孝
張懷仁畢業後的前半段歷練,則待在實驗室,儀器是冰冷的,心卻是充滿熱情,他細心觀察「離子通道」和「腦細胞迴路運作」,從一點一滴數據中解析線條圖及衍生物,這些研究或對臨床無直接助益,卻是醫學進步必須的累積。
深入研究領域六年,取得博士學位後,他重回醫療職場,以三十一歲進到花蓮慈院內科部擔任住院醫師,儘管同學均已升任主治醫師,可他一點都不氣餒,保持正向心態、積極學習,迎頭趕上。
在內科部訓練期間,因人手出現斷層,他還在第一年住院醫師時就被派去加護病房輪值,隨著臨床處置增多,能力和技術也變強,後來即使以心臟內科作為次專科,但腎臟科醫師所具備的動靜脈廔管施打技巧,他也做得純熟,這算是額外付出的一大收穫。
歷經七年職場訓練,他如今已是心臟內科主治醫師兼慈大助理教授,臨床和學術並行。一次,他在志工早會時分享行醫故事,恰巧父母就坐在臺下,他們遠從彰化來花蓮擔任營隊的香積志工,之後繼續留下當醫療志工;他們知道兒子很忙,並未多加打擾,但在同一場合聽到他訴說照顧病人的種種,做父母的可是比什麼都還要高興和榮耀。

張懷仁最有感觸的服務場域是內科加護病房,他曾遇到肺部突然發炎造成急性呼吸窘迫的年輕人,情況危急,經仔細研判、採血清化驗後,證實是感染恙蟲病,他趕緊對症下藥,讓症狀立即緩解;也曾見過臨終的阿嬤,身旁只有老丈夫和外籍看護作伴,他好不忍,就陪著他們到凌晨一點多,等到在北部的兒子趕回見老母親最後一面。
上人曾說,「張懷仁的父母一定會以有這樣的孩子為榮,這是最有價值的人生,也是孝順父母最好的禮物啊!」上人語帶欣慰地說:「他用你們給的身體,救了那麼多人,視病如己親,他真的做到了。」而張懷仁則很感恩,近七十高齡的雙親身體依然健朗,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照顧花東鄉親。
受教前輩回饋後進
慈濟大學創辦二十年,醫學院畢業生已有十三屆,散布在全臺各醫院,也有少數人到國外行醫,但多數還是待在慈濟醫療體系,分布於花蓮、大林、臺北、臺中、玉里及關山,醫學生本著「捨我其誰」的雄心,希望扛起慈濟的大旗,扮演薪火相傳的種苗,讓醫療環境更臻完美。
蔡任弼升任腎臟科主任已數年,他感覺行醫最可貴之處,是脫下白袍後猶能受人敬重;不僅要有醫術涵養,也要謹守醫德本分,他也常以此勉勵學弟妹。
在他診間外,時有洗腎病人等著要請他吃飯,或者邀他到家作客,又或帶來土產分享;從他們身上得到的溫暖,讓他十分感動。「當醫師最大的成就感莫過於此。」
雖說第一屆學長要樹立標竿,蔡任弼自省,深感汗顏,因他曾對醫療有過負面、悲觀想法;還好已走過低潮期,獲得的成長和蛻變,更顯彌足珍貴。他也願將那分挫折感充分坦露,作為後進借鏡:「做事不難,做人才難,『人』字寫起來很簡單,但要寫得好看並不容易。」
他用心帶領教學。門診時向病患講解仔細,也讓身旁的學弟妹充分理解,他寧可看診看得慢一點,有問題也可隨時提出來討論,往往延至很晚才下診,他也嚴格要求學生們在設定時間內達成目標。
「本來學習就該認真,不能輕忽怠慢。」張懷仁也說,年輕世代多成長於安逸環境,是被父母呵護著長大,然要從事與生命息息相關的行業,就該有所醒覺:「付出多少心力,才能得多大本事,絲毫不能抄捷徑。」
張懷仁強調,學習的重點無他,就是不斷「練習」,練習多了,自能熟能生巧;這也是他在臨床和教學上耳提面命後進者之語。
(文:黃秀花 摘自:《慈濟》月刊第575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