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從同儕了解家庭關係
我是宜蘭人,家中不算貧窮,但很辛苦,爸爸要輪三班工作,媽媽除了養育我和妹妹,還需「姊代母職」,照顧阿姨與四個舅舅。
小時候我們常搬家,住過外公家、阿公家。過程中,媽媽總苦惱於婆媳、妯娌關係,父母也常因經濟問題起爭執。親人間的不和睦與爭吵,使我感到害怕、退縮。
自幼,我就是獨立自主的孩子,課業成績算優異,在老師眼中是個勤學努力、積極向上的學生,爸媽不太擔心我;然而青少年時期,我極叛逆,時常頂嘴、不愛待在家中。
透過和同儕互動,看見他們與父母的關係融洽,才發覺自己與父母很疏離,因而對家庭課題萌生好奇,想要探索自己和家人間的關係。
高三考大學前,老師提醒我們要了解時事;我發現自己對兒童受虐、家暴新聞格外敏感,為受害者感到不捨,很想知道如何幫助這些人。選系前,我曾考慮究竟要讀社會工作學系還是兒童發展及家庭教育學系?最後,以探索自己為先,選擇慈濟大學兒家系,成為系上首屆學生。
如今,我成為一名專業的社工,也很鼓勵學弟妹如果有志從事社會服務,就從檢視自己的原生家庭開始,了解家庭動力與家庭關係如何造就自己的價值觀與言行模式,才能進一步探索、同理高風險或高危機家庭遇到難關時,家庭系統間的羈絆關係。
在衝突調和中看見自己
2002年入學時,班上的男同學只有兩位,我是其中之一;年輕氣盛又自我,非常不適應學校的規矩,質疑為什麼大學生還要穿制服?慈濟人文為什麼是必修?又為什麼得稱呼志工為「慈誠爸爸」、「懿德媽媽」?
我花了半年時間才體會到,種種反應是因為自己的防衛心很重,問題一來,總想最壞的狀況,也不太容易相信別人。
相處日久,慈誠爸爸、懿德媽媽讓我看見每個人、每件事都有好的面向。特別是已故的鍾子芳爸爸,他家住花蓮,經常帶同學們出外走走;大三那年,他罹患腦瘤,開刀前,我們到慈濟醫院探望他,陪他到靜思堂散步時,巧遇證嚴上人,子芳爸爸立刻跪地頂禮。我看到四、五十歲的他,對上人是如此尊敬,發自內心表裏一致。
我們畢業後返鄉,子芳爸爸持續到各縣市關懷;同學們若回花蓮,除了到學校,也會去探望他。他不會一開始就對我們講慈濟,而是以真誠感動我們,再慢慢分享他從慈濟和上人身上得到的收穫。他散發出的氣質,就是一個典型的慈濟人,在那個氛圍下,我也學會了尊重,慢慢接納慈濟人文中那美好的一面。
「後山」花蓮,不像臺北、臺中或高雄等大都會,有許多事吸引學子往校外跑。相對的,同學之間就有更多互動,我特別喜歡團隊工作及團康活動,因此除了課業,也十分投入社團,不僅大二、大三擔任系學會副會長,大四負責暑期成果發表,甚至現在兒家系的許多活動,如畢業成果展、兒童劇團等,都是我們第一屆創立的。
畢業後,因具備社福相關專長,加上需要協助照顧家人,我便申請替代役,在宜蘭縣政府服役。當時的長官得知我的專長,派任我到社福機構帶經濟弱勢兒童的課輔班,可謂學以致用。退伍後,由於宜蘭職缺不多,遂往太太的娘家──新竹發展。
憑著大學時累積的紙本活動紀錄、實習成果報告的加持,我通過面試,成為「臺灣世界展望會」新竹中心社工員。為了彌補專業知識的落差,還特地花了一年時間念社工學分班,讓自己具備投考社工師執照的資格。
以專業和宗教自我療癒
在新竹工作三年間,我也陪伴另一半走完她的人生最後一程。
我和太太是大學同班同學,她很喜歡小孩,畢業後從事學齡前幼兒潛能開發工作;我們婚後也按照計畫孕育孩子。然而,她在懷孕五個月時,突然高燒不退,檢查發現竟是白血病。
為了做化療,我們被迫放棄未出世的孩子。之後,做骨髓配對,她的姊姊符合捐贈資格,然而移植後卻產生嚴重排斥,醫師只能使用藥物,盡量壓制癌細胞。那段心慌的日子,我努力運用社工專業知識去同理、安慰,陪伴她走過喪子之痛,面對艱苦的療程。
我告訴自己,必須堅強,不能在她面前落淚,只能等夜晚躲在醫院走廊的角落偷偷哭泣,宣洩情緒。
那時,我很憤怒、無法接受這個事實;我的主管和同事多半是基督徒,前來醫院探望時,與我們分享《聖經》的教導,告訴我們上帝必有旨意、必有恩典。也因為接受基督信仰「永生」的觀念,太太住在安寧病房期間,過得比較輕安。
太太過世後,我離開新竹,轉到展望會桃園中心工作,當我向服務了三年的青少年道別,告訴他們:「我要去桃園工作了,之後會有新的社工來輔導你們。」平日不太愛表達意見,問什麼都回應「不知道」的他們,竟寫卡片表達感謝,甚至在我面前落淚。
這才發現,經過三年的耕耘,自己真的走入了他們的生命,這分激勵使我更堅定選擇從事社服工作。
後來擔任中心的社工督導,工作內容從第一線接觸受助個案,轉為行政、溝通協調及教育等管理工作;目前,負責帶領八名社工服務桃園十個鄉鎮,共一千兩百位資助計畫個案。
除了管理,社工督導還有一項極重要的任務,就是「支持」第一線社工;他們經常承受案家許多負面問題與情緒,有時難免能量低落;必要時,督導透過傾聽,同理社工員的處境,透過輔導,幫助他們調整心態,回歸專業判斷力,再重新檢視、討論如何幫助個案?
工作之餘,我會回母校慈大,和學弟妹分享工作經驗,和系上老師談論一些實務面,也非常樂意接受學弟妹到單位實習。
面對實習同學,我常告訴他們,沒有人知道你未來一定會做什麼,可以透過實習多方面去嘗試。如果實習之後,發現自己不適合當社工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盡早發現,就能盡早為職涯作準備。
面試新進員工時,我則會格外注意他們的責任感、抗壓性。有一年,《遠見》雜誌評比各大學院校,特別強調慈大的特色是「人文」,教出來的學生在自省、自我約束方面表現很好。我想,這是因為母校的教育,時常提醒我們要先自我省思,而非一有問題就怪罪他人。看見別人的問題,也需思索:如果是我,該怎麼做?
社工工作短期不易看見成效, 付出的勞力與時間,也難與報酬畫上等號。 但我們注重的是心靈的滿足與平安, 只在意自己有多少能力,可以回饋幫助這個社會。【更多內容,請參閱請參閱教育25聯合校慶專欄報導】
(文:何冠廷 整理:葉子豪 本文摘自:《慈濟》月刊575期)